阿穆

　　伏见弓弦是个像执事一样的男人，单看脸的话，很难把他和危险的事情联系在一起。他恭恭敬敬请敬人一行上车，自己悄无声息地坐上了驾驶席：

　　“目标「刀疤」会在六点半左右经过一条小巷，回到落脚的地方。请各位大人在那里完成工作，避免引发骚动。”

　　红郎冷冷地开口：

　　“天祥院家终于要干掉会咬人的狗了？”

　　这话乍一听是在笑，嘲讽的意思却怎么也藏不住。说起「刀疤」，可是有名的道上人物，早就恶名远扬。警方在他身上吃过不少亏，却从未占到过便宜。天祥院却是执政党的要员，他们为什么会……铁虎茫然地看向同座的飒马，后者丝毫不觉，抱着一柄长刀，像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出神。

　　伏见不以为意，彬彬有礼地答道：

　　“这是英智大人难得的机会。”

　　伏见微微向副驾的敬人致意，敬人却恍如未闻。他轻轻地合上了手中的资料，起身从座椅上向后探头，对着另外三人说道：

　　“巷子不长，别把「刀疤」放跑。外面人多，让他出去的话就难了。”

　　“当然。我没打算让他走着出去。”

　　印着「刀疤」的那页资料早就被红郎捏得发皱，软塌塌地像抹布一样。他胡乱地把纸揉成一个团，随手扔在了后座上。

　　伏见的声音安定地响起：

　　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，请鬼龙大人保持克制。英智大人很想和「刀疤」聊聊。”

　　对话变得令人不悦，红郎索性不答，倚在靠背上，视线飘向了窗外。他对命令本身并无意见，但重点在于，命令来自小队之外。

　　铁虎当然领会不到这点，红郎的沉默让他更加不安。车在城内兜兜转转，渐渐离了繁华的中心。回归日常的景物终于让他的心情稍许踏实了些。度过最初的兴奋之后，他胸中泛起了难言的惶恐。除去一腔热血、以及对红郎的憧憬之外，他其实并不了解这支小队。无论是天祥院家与「刀疤」的关系，还是「留下活口」的命令，都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。

　　如今，铁虎唯一清楚的是，远远超出预期的未来已经展开，但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。

　　红郎就坐在铁虎身后。他忍不住想回头去看，却又觉得敬人正盯着自己。总的来说，红郎的样子和他想象中很像，只是有些混沌，并非黑白分明。

　　“到地方了。”

　　车在一条充满烟火气息的长街上停了下来。人流熙熙攘攘，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混杂的香气。街两旁有些民房，高高低低的，衰败且老旧。铁虎有些困惑：

　　“「刀疤」就住在这种地方？”

　　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　　“不、没有。我只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人……”铁虎感觉自己说错了话，脸红了一片。敬人见状，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：

　　“所谓大隐隐于市。这种地方反而容易出乎他人的意料。”

　　像「刀疤」这样的老江湖，绝不可能疏忽了天祥院家风向的变动。他一定是相信，就算自己独身住在简易的民宅，也能够从追击中逃脱——不过，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。等到任务成功，再慢慢教给铁虎也不迟。敬人探寻地看向红郎，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。红郎竖起拇指，向身后示意：

　　“莲巳，你到那个楼上去。”

　　那是一幢很破落的楼，挂着一匾摇摇欲坠的金属招牌，能认得出的只有半边的“朱”字，看起来像是废弃的办公用楼。楼下就是目标的巷子，敬人不由得皱眉：

　　“要瞄准这个巷子的话，那边更合适。”

　　他指了指不远处，另有一座小楼正对着巷子的出口。红郎摇头：

　　“不行。必须是这个楼。”

　　敬人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横过来的「川」字：

　　“如果换个人跟我这么说，我绝对不会搭理他。”

　　他抢在红郎回应之前，又继续说道：

　　“真是无可救药。我讨厌靠直觉行动，更讨厌直觉每次都能应验的家伙。”他拎起枪，语气倒不像在生气：

　　“祝你这次直觉落空。”

　　红郎的心情变得很好。他极快地笑了笑：

　　“抱歉，我觉得这次又要让你失望了。”他扭过头，“伏见，去帮莲巳开路。”

　　“好的。莲巳大人，请跟我来，走这边。”

　　那楼已荒废许久，进去之后，浓烈的霉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。电梯想来是不能用了，敬人默默地想。以自己的体能，爬到七楼就是极限。心率变快、体温升高、呼吸加速、手心发汗……身体上的细微变化都会自己稍后的发挥。

　　毕竟，那是一件容不得差错的精细活。

　　敬人正自盘算的时候，忽地收到了真绪的联络：

　　“队长，您到现场了吗？！情况不妙。「鹰眼」跟「刀疤」在一起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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